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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二 鏡面生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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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二 鏡面生魂

隨著朱亞的話音落下, 魂境之中陷入了短暫的沈默。又過了一會。

“冥界……末日?原來如此……”

高法依格目露思索,與身邊的徹達對視一眼,立馬明白了對方此時心裏所想——他們當然想到一起去了。

“所以, 朝格涅利和耶夢加得選在這個時候反t目,就是因為這個?”

朱亞點點頭。

高法依格深吸一口氣。她早就覺得奇怪,與神界的戰爭還沒有結束,遠不到瓜分勝利果實的時候, 冥界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內訌……原來是因為世界末日啊, 那就說的通了。

不過……更應該關註的,難道不是這個“末日”本身嗎?

朱亞頓了頓, 又重覆、強調了一遍:“世界之樹正在枯萎。”

高法依格明亮的棕黑眼珠落在他身上, 似乎還在等待著下文。

“……冥界的地下, 世界之樹的根部出現了裂痕, 來自重火之地的極焰和重霜之地的極霜散逸而出, 任何一次微弱的爆發都有讓冥界傾覆的危險。”朱亞只有繼續說下去, “是的——在這種情況下, 冥界如今正計劃向上面一層的尼爾夫海姆遷徙, 過程中劃分勢力範圍在所難免, 於是, 也就有了……耶夢加得與朝格涅利公開反目的現狀。”

說到這裏,他又停下, 等著高法依格的反應。

又讓他失望了,高法依格對這件事表現出的好奇心少的可憐,她擡了擡下巴, 僅僅點評:“驚人的消息。”

“……”

朱亞原本準備了許多的話, 此時全都無以為繼。

他的餌撒下去了,然而魚兒並不上鉤。

忍了又忍, 朱亞繼續開口道:“你應該知道,冥界如果覆滅,只是一個開始吧?世界之樹剩下的幾層世界……哪怕是頂端的阿斯加德,或早或晚,也必須面對毀滅的降臨。”

他試探性的目光看著高法依格,後者總算開口。

“這我當然知道,你說的都對——盡管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——但我們又能做些什麽呢?連朝格涅利和耶夢加得都束手無策的話,”高法依格聳聳肩,似乎不置可否的樣子,“說到底,我們都是寄生在這棵大樹上的小蟲罷了……扯遠了,不如還是跟我們好好講講,你剛才提到的那個什麽……‘鏡面生魂’?”

話題繞了一個大圈回到原點,朱亞的臉上有點掛不住:“我跟你說世界之樹都要毀滅了,結果你關心的只有鏡面生魂……你認真的?”

高法依格裝傻,反問:“那你想讓我說些什麽?”

她的手隨便一揮,半空中屬於蔻依·斯特萊的魂息被牽引著在空中跳動兩下,表面像有一層薄薄的,隨時都要碎裂的蛋殼。

“有必要提醒下……就事論事啊。”

這是不動聲色的威脅。

朱亞的表情難看起來,一旁的海拉在這時冷笑一聲,打破了幾近凝滯的氛圍,朝他瞥了一眼,一副早知如此的樣子:“來之前我怎麽跟你說的?跟她耍心機,你還老了點。”

朱亞:“……”

海拉的倒戈讓高法依格心情愉悅,笑容擴大,對朱亞道:“對嘛,這麽多年的交情,有什麽事說開就好了,何必兜圈子?”

“你不就是想讓我也加入耶夢加得和朝格涅利的混鬥嗎?”

朱亞被揭穿,反而坦然:“你不能否認,這確實是一個好機會。”

“享受中立並沒有錯,可是你難道沒有想過,你也可以加入這場棋局,甚至一舉獲得比那兩方還要優勢的地位……想想吧,你在中土世界的聲勢無人能及,不,不僅僅是中土世界……”

朱亞一向睿智而從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狂熱,讓他看上去有點陌生,可惜剩下的三個人都不為所動。

“看來,你在冥界過的很不好啊,所以跑到我這裏當說客來了。”高法依格沒有溫度地一笑,她對朱亞所說一點都不感興趣,只是有點好奇:“我看你很是熱衷,你有頭腦,也有手段,如果真想和那兩人抗衡,也不是不可能——為什麽一定要推我出去?”

“你是最好的人選。”朱亞只道,明白多說無益。

再者,他今天只打算暴露自己的其中一個秘密。

高法依格無意逼問,只是搖了搖頭,聯想到剛才他告訴自己的,便覺得有點荒謬,不由得道:“真像你所說的,九大世界的末日就要降臨,還想著權力爭鬥的事情,我才要問呢——認真的嗎?”

朱亞被問的啞口無言,而此時也由不得他懊悔了,眼前的女巫,早已不是當年最初開始闖蕩九大世界的初生牛犢,她已經成長太多,是他失策,還以為可以利用她。

“那我也就直接了當地告訴你——我不感興趣。我會出面的唯一原因,是我身後,同一艘船上的夥伴們。也正是因為他們,我也不可能摻和到你們冥界勾心鬥角的爛攤子裏,懂了嗎?”

朱亞深呼出一口氣:“我明白了。”

高法依格從口袋裏掏出一只懷表,表情有些厭倦。

“我可以再給你十分鐘。”高法依格的語氣不容置疑,“現在,給我講講那個所謂‘鏡面生魂’的事,我再考慮要不要把蔻依·斯特萊的靈魂交給你。”

朱亞別無選擇。

那是有關九大世界的奧秘,也是有關靈魂終極的秘密。

——你是否有過認識的兩個人極為相似的經歷?不管是長相,或是性格,甚至僅僅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……

雖然那句諺語曾說,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似的葉子……但是,拜托,請牢記,我們生活在的地方名叫世界之樹。

一共九層的世界之樹,多少可以容許一些奇跡和巧合的發生。

對於那種極其相似的葉子,根據古老的傳說中賦予他們的名字,便是——“鏡面生魂”。

“有關世界之樹的起源,我們大概都聽說過……世界之樹從霜與火交纏不息的金儂加裂縫之中生長出來,世界的最初是一片混沌,奧丁出手殺死了祖神瓦利,世界之樹吸收了瓦利的血肉,從此繁榮昌盛。”

“那時世界只是一片霜火交錯的混沌,傳說沒有提到的是,世界之樹緊接著如何被分為九層。”

“你們有沒有感到奇怪過,為什麽世界之樹可以由海洋聯通,每一層都分布在樹幹的周圍?”朱亞突然看向徹達,“你知道的吧。”

徹達默了一會,回答:“是……鏡子?”

“沒錯,”朱亞道,“據說,奧丁用一面鏡子將最初的世界覆制了九次,從此制定了世界之樹從上至下的秩序。在這個過程中,不僅是我們所能觸摸到的外在世界的一切發生了分裂,還有,無法觸及的神秘的靈魂。”

“那些偶然遭到分裂的靈魂本屬同源,經過數萬年的更疊,便成了那些極其相似卻並不相同的葉子,也就是——‘鏡面生魂’。蔻依就是蔻蔻的鏡面生魂,盡管我無比清楚,她不是她,說是移情也好吧……我想要彌補從前的遺憾,所以……請把她交給我。”

說到最後,朱亞平靜的語氣出現了裂口,幾近動情。

高法依格眨了眨眼睛,消化著剛剛得知的一切,通過鏡像分裂出的九大世界……這比末日的到來更讓她震驚。作為自己女兒的鏡像生魂,朱亞想要救活蔻依,彌補當年蔻蔻慘劇的遺憾,原來如此。

“可是,蔻依的靈魂……為什麽會出現在芬裏爾體內?”

朱亞沈痛道:“當年情況緊急,雖然蔻依被你救下,性命垂危,肉/體已經衰亡,靈魂也不久於世。那時候芬裏爾被殺的也只剩一個空殼而已,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,將她的靈魂暫時溫養在芬裏爾體內,誰知後來被奧丁整個擄走了。”

又是奧丁……

如果在不久之前,第一次聽到奧丁用鏡子覆制九層世界的說法,高法依格估計會覺得不可思議……然而,她和徹達曾經親眼所見,奧丁在海底試圖故技重施,直接讓朱亞所說的真實性大增。

高法依格了解了事情的原委,這下擺擺手,毫不拖泥帶水,直接指揮蔻依的魂息化作一道流光,朝著朱亞飛去。

朱亞接過魂息,手指幾不可見地顫抖著,好像捧著失而覆得的寶物,“謝謝……”

他意外於高法依格的利落幹脆,高法依格又擺擺手,示意不謝。其實在進入魂境之前,她就想好了,她本也沒有理由用這道魂息為難朱亞,何況她也從他那裏得到了鏡面生魂和冥界末日的秘密。

只是她總覺得有些奇怪,對於朱亞……就像朱亞看她不再是人間的那個青澀女巫,對方在她心裏也早不是那個魔藥教室中的人t類魂術師了,他城府極深,早就算計到了她頭上。即使被拆穿,到了此時此刻,她也覺得看不透他,總覺得在他那溫和的外表之下,還隱藏著些什麽。

“你說的那面鏡子……”

“——應該是被奧丁藏在海裏。”

“——已經被我們毀掉了。”

朱亞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高法依格,和她身邊的徹達。

徹達突然插進兩人的對話中,洞察的目光看著朱亞:“奧丁僅剩一道靈魂,當我在海底找到他的魂息時,他正在考慮為自己制作魂器。”

他語氣平靜地道出這件事,連高法依格也頗有些意外地朝他看去。

朱亞一楞:“魂器……嗎……”

“是的,”徹達道,“多謝你告訴我們關於九大世界的秘密,知道了奧丁曾有先例,似乎也就不意外他會這麽做了。”

徹達又道:“你的話給了我啟發,如果當年真的確有其事,鏡面覆制物質,同樣還有靈魂,首當其沖的,或許就是鏡子的持有者本人。奧丁異體九魂也就說的通了。”

朱亞似乎在發呆,徹達則笑了一下:“奧丁是異體九魂,他殺了自己剩下的七個靈魂,僅僅保留洛基,為的是不動搖身為神族的他的地位……這你知道嗎?”

“不,我並不知情。”朱亞很快回答。像是平靜的湖面上丟下一顆石子兒,他臉上浮現詫異的表情,像是隨之擴散的漣漪。

*

同樣的漣漪出現在海面,便成了怒吼的波濤。太陽神車滑行過天空的最高處,白熾的陽光照的眼前的一切都清晰無比,從甲板上的欄桿望去,碧藍的大海像是一片沒有盡頭的牧場,朝著遠方追趕而去的翻著泡沫的波濤像是奔忙的羊群。

自從知道了末日即將來臨的消息,看到眼前的景象,似乎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意味。

四人從高法依格的魂境中出來,回到厄非吉號的甲板上時,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。

朱亞準備告辭,看似心滿意足,可臉上寫滿心事。

“我想留下來。”海拉這時開口。

她提前和朱亞商量好了,她現在除了冥界無處可去,朱亞也明白這其實是最好的安排。

他們覺得沒用,還得問主人的意思——

“可以嗎?”當海拉征求高法依格的意見時,顯得有些忐忑。

“你在開玩笑嗎?”高法依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,海拉表情明顯一黯,朱亞似乎想說什麽,沒來得及開口。

“當我說,我現在只為這艘船上的夥伴行動……這裏面當然也有你的位置!”

高法依格說著,沖海拉張開雙臂。

轉頭催促朱亞:“你快走吧。”

朱亞遭受這樣的區別對待,倒也沒說什麽,不過表情有些傷感。直到他真的離開前,海拉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。

時隔不知多久,海拉重獲自由,情有可原的興致高漲,高法依格特意找來蘇赫利帶她到船上熟悉熟悉。

於是甲板上的欄桿邊只剩下高法依格和徹達兩人。高法依格面朝大海,伸了一個懶腰。

“每次說起世界起源,總讓我感覺像老了幾個世紀。”女巫抱怨著,徹達笑了一下。

她望著遠方,喃喃自語:“世界末日……真的嗎?”

這個時候才想起質疑,好像顯得有點遲鈍。其實他們心裏早有答案了。

朱亞沒有理由騙他們,大概率是真的。

——可是真的又怎樣?

“末日就要來了,不過我以為,在那天真正到來之前,到我們閉眼之前,一切都沒有什麽兩樣。”高法依格語氣狂妄,雙手叉腰,也不知道是在對誰叫囂,“該鬥的還在鬥,有執念的人尋找答案,而我們繼續漂流。”

沒錯,她說的就是——朝格涅利,耶夢加得,朱亞……還有他們所有人。

徹達在她身邊靜靜聽著。

高法依格想了想,嘆口氣:“你說,這個末日這麽突然……不會是因為咱們吧?”

她的語氣裏有疑惑,微不可察地還有……隱隱的期待。

創世的海鏡被打破,樹根的尼德霍格死不瞑目……好巧不巧,都是他們的傑作。假如正是這些偶然的契機導致了世界之樹的枯萎……?

她被奧丁創造世界的神話所迷,竟然覺得如果是真的,好像也很酷……

“你希望那樣嗎?”徹達垂眼看她。

高法依格覺得搖頭不對,點頭更不對,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此時的心情,表情空白了一瞬。

徹達在她面前再次單膝跪下,高法依格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鞋帶,正納悶整整齊齊,就撞上徹達仰頭看向她的無比真摯的目光。

她的心因此停跳了一下。

“我覺得你說的對,直到末日來臨,我們真正閉眼那一刻之前,我們都可以選擇繼續從前的生活。”他道,“——可我們也可以選擇不要再等了。”

他執起她的手,食指上的紅琥珀戒指像一顆緋紅的烈日。高法依格的心在落拍一刻後,重新開始咚咚地狂跳。

一輩子爭強好勝愛面子的女巫可以叉腰笑一會兒了,很好,並不是她自作多情。

然而,真正到了這一刻,高法依格緊張的要命。

“原諒暫時沒有第二只戒指,但是……我希望你可以和我結婚。”

紅琥珀如烈日一般散發著驚人的熱度,似乎順著手掌一直傳達到心臟。

末日的疑犯作出伏誅的告白。狡猾的偽神游說邪惡的女巫。

“如果世界之樹終將枯萎,我希望在那之前,可以鐫刻上我們的誓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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